福到

有時候我會想，我是個和家人緣份淺薄的小孩。我國中畢業就北上台北念書，大哥也差不多，而二哥是國中就把戶籍遷到大甲，和外公外婆住，因為當年大甲國中的升學率比通霄國中好。自中學之後，我們三個就再也沒有長時間住在家裡了。升大學的暑假也許就是我最長的居家假期，除此之外，總是只有週末、過年，才有蜻蜓點水式的返鄉假期。也或許，這是我這個年歲、某個族群的小鎮孩子共有的問題吧。要升學、要工作大多還是得往外縣市跑，在鎮上長大的小孩，每年都會消失一群，直到面目變得模糊，直到語氣和習氣都像是都市人。

但是以我和家人的牽繫，我又絕對不願說我和家人不夠親密。這是外公外婆的身教言教留下來的風範，看媽媽和阿姨、舅舅的相處，就知道最不可能離棄的就是家人，無論遇到什麼事，最後的防護堡壘就是家人；自己過得再節省勤儉，對於手足絕對不計較、不小氣。而這樣對家人的羈絆，或許也最我最大的弱點，高中時有一段時間天天以淚洗面；而現在，明明是自己決定要出國念書的，常常想起家人也還是會眼淚汪汪。

 對我來說，西元新年一點也不重要，過了農曆年才是真的過了一個年。所以不能和家人過年的年，我會感覺特別難過。

 今年台灣放了長達九天的農曆年假，二哥於是決定來美國躲年。知道這個消息之後，我簡直就開始無心上課，開始天天倒數，而且急著把事情在年前做完（但是事情總是無法順從人願啊）。

所以今年，我過了一個有家人共度的農曆年，過得心滿意足。二哥幫我帶來的書堆中，夾雜了誠品的贈品「福字貼紙」，於是我開心地在門上貼了起來，本來還以為今年沒有春聯可貼了，終究還是有「福」。

這個年怎麼過？其實只是陪了二哥去滑雪、讓二哥二嫂在 outlet
採買了一些東西，然後去吃了我最喜歡的餐廳們、讓他們陪著去 Costco 買菜。或是在我簡陋的客廳起一起拿著湯匙吃冰淇淋，或是擠在小車裡，在又霧又雪的天氣裡行走。

 因為考慮到我還在學期中、還得上課，所以二哥是週五下午到，週一上午搭機前往加州。我週一早上還有課，無法送二哥二嫂去機場，所以一早在旅館和他們道別。那天很冷，地上結著冰，我小心翼翼地走往車站，獨自搭車回學校的路上，臉上的淚水也冰冷得簡直要凍住我。

 本來已經習慣了孤獨的狀態，但是見面又分別，那種不捨和難過變得格外鮮明。

 也許我永遠無法習慣離別。

說來也許難以相信，這篇文章我寫了一個多月，一直無法完成。除了不知道怎麼紀錄這個簡單又滋味難以言敘的農曆年，另一個原因是我一回想離別當時就鼻酸，就堪堪又要落淚，所以常常才寫一個句子就又放棄。

 今天的我比較勇敢一點點。草草寫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