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01：動物蛋糕

家裡開的那家百貨行，年紀和我一樣大。其實更精準一點來說，是比我大上好幾個月，因為媽媽是在懷我的時候開始開店的。所以我的整個童年記憶都和看媽媽做生意、幫忙看店分不開。

常常聽大人說我小時候如何又如何，但真的有自己的記憶，大約是我四、五歲的時候吧，我記得自己拿了小凳子坐在門口，等著去進貨的媽媽回家，還有從媽媽手裡接下一紙袋動物蛋糕的畫面。

家裡開店，對我的童年大概是好事吧。我常說我沒做過鑰匙兒童、有很多阿姨伯母嬸嬸們到現在還會說「我看著妳長大的」、現在和人裝熟的功力還可以，都算是好處。雖然生意好、媽媽忙起來的時候其實也什麼空理我（甚至還很兇），但是回家就可以看到有人在家，可以和媽媽講話，已經比有些人幸福了。

店叫「百貨行」，但最大宗的商品還是衣服，貨源來自中部很有名的「鹿寮成衣商場」。其實現在想想會覺得不可思議：在家裡買第一部汽車之前，媽媽是搭「公路局」的車去進貨的。她會帶一、兩個很大的布袋、把選好的貨全堆在裡面、再背回來；據媽媽說，有時候貪心想多進一點貨，還會把布袋裝得太滿，扛都扛不上車，全靠一些好心的陌生人幫忙。

從通霄到鹿寮，搭車單程要一個多小時吧，再加上挑貨什麼的，常常媽媽一去就是一個下午。雖然這已經是例行發生的事了，對四、五歲的我來講，還是會想媽媽、會吵著想跟。但媽媽怎麼可能帶著一個小蘿蔔頭去妨礙她做事呢？鹿寮是戰場啊。不喜歡媽媽一出門就一下午、可是卻也只能在家等待。所以她總是安慰我要在家乖乖等，她回來會買動物蛋糕給我。

我們家一直都沒有吃零食的習慣，什麼糖果餅乾的，全屬沒必要的東西。對小時候的我來說，唯一香甜可口又好玩的，只有每幾週可以吃到一次的動物蛋糕。雖然媽媽從鹿寮回來時，動物蛋糕早就冷了，甚至沾了水氣而溼軟了，但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看到媽媽回家、背著貨、手裡還提著給我的動物蛋糕的畫面，還有我從袋子裡找到一塊手槍造型的蛋糕時，那種感覺新奇好玩又捨不得咬下去的心情。

後來啊，動物蛋糕就成為我的某種奇怪的偏執了，最無法遺忘的童年記憶。當時的滋味除了烤蛋糕的香味之外，還有「終於等到媽媽回來了」的雀躍吧。